周明远收到一条物流信息：“您的快递已放至小区快递柜，取件码5231。”

 

　　他皱了皱眉，最近并没有网购。

 

　　取回的纸箱轻飘飘的，里面是一盒包装精致的明前龙井，附带一张手写卡片：“周主任，春茶尝鲜，不成敬意。李。”

 

　　李？周明远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最近接触的企业代表里似乎没有姓李的。他将茶叶随手放在书柜角落，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一周后，又一箱快递到来。这次是两瓶红酒，卡片上仍然是那个“李”：“朋友从法国带回，与周主任共赏。”

 

　　周明远盯着昂贵的包装，他拿起手机想拨给办公室小张，让他查查最近有哪些企业申请项目审批，但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终究没有按下，红酒被他收进了酒柜。

 

　　妻子林婉发现了这些包裹，眉头微蹙：“谁寄来的？最近你手上的新能源项目，是不是很多企业都想做？”

 

　　“不知道，没署名。这都是正常工作。”周明远转移话题。

 

　　第三周，快递又来了，是一个沉甸甸的小盒子。黑丝绒内衬上躺着一块精致的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卡片上的字多了几句：“周主任，前两次薄礼望已笑纳。城东新能源示范区的项目，还望关照。李。”

 

　　周明远的手一颤——这正是他手上最核心的项目。

 

　　“爸爸，这是什么？”儿子小川站在门口，好奇地盯着父亲手中的丝绒盒。

 

　　周明远迅速合上盖子：“没什么，一个工作样品。”他顿了顿，“小川，如果有人送你很贵的礼物，让你帮他做事，你该怎么办？”

 

　　小川歪着头想了想：“老师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想让你办事的时候。这叫……对了，这叫‘守住底线’！”

 

　　孩子的话让周明远感到脸颊发烫。

 

　　当晚，周明远失眠了。他想起了二十年前刚入职时的自己，那时他曾在党旗下宣誓，决心为人民服务，清清白白做人。曾几何时，他开始觉得逢年过节收些“心意”是人之常情？是从那次生病住院，某企业“刚好”送来补品开始？还是从儿子升学，某位老板“凑巧”介绍了名校资源起？

 

　　第二天，周明远将三件快递原封不动地带到了办公室，让小张帮查寄件人。

 

　　小张的效率很高，下午就有了结果：“主任，是李茂才，新成立的绿源科技代表。他公司资质一般。”

 

　　周明远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他打开抽屉，翻出一张旧照片，是年轻时自己和一位老领导的合影。那位领导因收受贿赂被判刑，周明远想起他站在庭审席上说的话：“他们送的不是礼，是钓饵。我当初也以为只是一点‘小心意’……”

 

　　电话铃打断了周明远的回忆。

 

　　“周主任，我是李茂才。前几次的小心意，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周明远深吸一口气：“李总，我正想联系您，东西太贵重，我必须退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笑声：“周主任太见外了，就是点茶叶酒水，不值什么钱。再说，朋友之间寄点东西多正常。这就像‘网购’一样，方便！”

 

　　“新瓶装旧酒罢了。”周明远平静地说，“无论用什么方式包装，本质都不会变。您的东西今天就会快递回您公司。”

 

　　“周主任，您再考虑考虑。城东项目对我们公司很重要，当然，对您个人也……”

 

　　“李总，”周明远打断他，“项目审批会严格按照程序和标准进行。如果您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获取便利，我劝您打消这个念头。”

 

　　挂断电话后，周明远联系快递公司将三件快递全部寄回。他坐在办公桌前，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几天后的部门廉政教育会上，周明远主动分享了这件事。他没有点名，只是说了有人通过持续快递“小礼物”试图拉近关系的情况。

 

　　“快递到付、网购直送、电子礼品卡，这些看似‘新潮’的送礼方式，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瓶子换了，里面的酒还是那个酒：利益交换。”周明远看着同事，“我们要警惕的，正是这种披着现代外衣的传统贿赂。它利用‘人情往来’的伪装，利用‘小节无害’的心理，慢慢侵蚀原则和底线。”

 

　　下班接儿子回家的路上，周明远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周主任，我是长风科技的小王，能否约您谈谈城东项目？我们公司有些新材料技术，想向您汇报一下。”

 

　　周明远回复：“欢迎通过正规渠道提交材料和预约，我办公室的门对所有合规企业都是敞开的。”

 

　　发完信息，他继续和儿子讨论晚上要吃什么。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也照亮了前方的每一步。周明远知道，这条路可能会错过一些诱人的“捷径”，但只有这样，才能走得稳，走得远，走到灯火通明处。

 

　　而那些包装精美的“新瓶”，终究装不住变了味的“旧酒”。真正的清冽，从来不需要华丽的外壳。（北流市纪委监委）

编辑：林贵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