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婆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城了。任凭儿子儿媳三请四请、好言好语，她只把自己锁在屋里生闷气。烦得狠了，索性关了手机，谁也别想找到她。

城里多好啊！高楼林立，公园环绕，单是便利的医疗资源，就是这偏僻山村想都不敢想的。周围的老姐妹们都羡慕得眼热，她却并不稀罕。

“人家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是开了眼界。”刘婆婆撇撇嘴，“我刘婆婆上次进城，也是开了眼界的！”

话到此戛然而止，可那段“禁地”记忆却在心头翻涌。

那年儿子刚在城里站稳脚跟，她便揣着下半辈子做城里人的心气，雄赳赳地进了城。

到城第三天，儿子去办营业执照，就带她一起去。她特意换上喜庆的红毛衣，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排了一小时的队，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眼皮都没抬：“缺地址证明，去居委会开。”材料被冷冷地推了出来。刘婆婆捶着酸痛的腿，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开了证明再来排队，“合同不规范，重签。”任凭他们好说歹说，对方只有一句：“按规定办事。”高高的柜台，她仰头只能看见两个冷漠的鼻孔。

此后数日，母子俩在不同部门间跌跌撞撞。虽不及西天取经的八十一难，但城里人给的憋屈，她是吃够了。领到执照那晚，电视里正播“植物人丈夫办残疾证被要求本人到场”的新闻，她心里最后一点火苗，“噗”地灭了。

天蒙蒙亮时，就有人看见刘婆婆拎着大包小包，猫着腰溜回了村里。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妈，您信我，现在真不一样了。”儿子专程回村，“办事不费腿，人也热情。我们办房产证，半小时就好了。”见母亲不语，他又添一句：“您就不想看看刚出生的大孙子？”

想起孙子小脸鼓鼓像刚出锅的白馒头，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辗转一夜，她终于咬牙：“大不了再回来！”

这次进城，刘婆婆本是打定了主意少出门、少惹事的。谁知安顿下来没几天，社区工作人员小李就上门走访来了。听说老人刚搬来，小李便热情地介绍起社区的便民服务：“婆婆，您要是需要办什么证件、存个钱什么的，跟我们说一声就行，现在都方便得很。”

在儿子的鼓励和小李的陪伴下，刘婆婆半信半疑地开始了新的尝试——银行里，大堂经理笑脸相迎，手把手教她在智能柜员机上操作；换身份证，小李帮她手机预约，到了派出所很快就办妥；更让她意外的是，社区定期有专人上门看望，问问有什么难处。

看着工作人员的笑脸，刘婆婆有些恍惚。她轻轻拉住社区小李的手臂：“你们现在……是福利翻了好几倍吧？服务这样好。”

年轻人们笑作一团。“刘婆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李轻抚老人手背，“有什么需要，您随时说。”

刘婆婆更加恍惚了，这世道变了吗？她想，这回我刘婆婆进城，还真是开了眼界了！（苍梧县纪委监委）

编辑：林贵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