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老座钟
清晨的光,总是先漫过客厅的窗棂,再轻轻落在那座深棕色的木质座钟上。“咔嗒、咔嗒”,声响不疾不徐,像时光迈着沉稳的步子,日复一日,从未停歇。这座钟是爷爷的心头宝,比爸爸的年岁还要长些,钟面玻璃蒙着层薄旧的雾,指针边缘被岁月磨得发亮,却依旧精准地圈点着家里的晨昏。爷爷曾是乡镇干部,一辈子清廉自守,当年在旧货市场第一眼瞧见这钟时,外壳斑驳,零件松动,旁人都劝他别要,可他偏抱着钟回了家,用小螺丝刀一点点拆、一点点修,硬是让这“病恹恹”的物件,成了陪伴几十年的“老伙计”。爷爷常说:“钟表不在贵重,耐用、守时就好;做人不求富贵,清白、踏实最稳。”
幼时的我,总爱蹲在座钟旁,下巴抵着膝盖,看钟摆左右摇晃。那“咔嗒”声像有魔力,能让喧闹的心瞬间静下来。有一回,雷雨过后,座钟突然没了声响,指针僵在某个时刻,我急得眼圈发红,拽着爷爷的衣角直跺脚,生怕这熟悉的声音从此消失。爷爷却没慌,从储物柜里翻出那只褪色的铁皮工具箱,里面的螺丝刀、镊子排得整整齐齐,都是他修钟时的老搭档。他戴上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而温和:“别急,钟和人一样,偶尔也会‘生病’,偏了轨、卡了壳就走不动;做人也这般,守不住心、踩了线就会出岔子,找到症结,才能归位。”
我凑在一旁,屏住呼吸看他操作。爷爷的手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粗大,可摆弄细小零件时,却灵活得很。他轻轻打开钟的后盖,里面的齿轮错综复杂,有几处还沾着锈迹。阳光落在他的手上,也落在那些咬合的齿轮上,他用棉签蘸着润滑油,小心翼翼地涂抹,再用镊子把卡住的齿轮一点点理顺:“你看这些齿轮,环环相扣,松紧有度、不偏不倚才能转得顺畅。就像咱当干部、做人做事,得守规矩、知边界,公与私、清与浊分得明明白白,才不会行差踏错。”说着,他盖好钟盖,指尖轻轻一拨钟摆,“咔嗒、咔嗒”的声响再度响起,指针缓缓转动,那一刻,我竟觉得这声音比任何歌谣都动听,拍着手笑得格外欢乐。
后来我走上工作岗位,成为一名纪检监察干部,面对的诱惑与考验渐渐多了起来。有次查办案件时,熟人托关系说情,还送来贵重礼品,让我网开一面,我内心纠结万分,甚至有些动摇。爷爷没有多言,只是把我引到客厅的座钟前:“你听,它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走得很准?”爷爷指着钟,声音里满是温和。我点点头,目光落在转动的指针上。“可它也停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因为齿轮卡了杂质、失了准星。”爷爷顿了顿,拿起抹布轻轻擦拭钟面,“做人就像这钟,要经得住灰尘沾染,挡得住杂质侵扰,才能始终走在正道上。咱家风里的‘清’字,就是要干干净净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不能因为一点诱惑就乱了心神、偏了方向。”
那天,我坐在座钟旁,听了很久的“咔嗒”声。阳光慢慢移动,在钟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心里的纠结竟一点点消散。我婉拒了熟人的请求,退回了礼品,坚守原则办完了案件。后来每当遇到诱惑与困惑,爷爷修钟的模样、他说过的话,就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我开始学着像修钟那样,时常给自己“去锈除尘”“校准方向”,守住廉洁底线,扛起责任担当,慢慢找回了作为纪检人的初心与底气。
如今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如从前清亮,可还是会定期给座钟上弦、检查零件。他坐在小板凳上,戴着老花镜,动作慢了些,却依旧认真。座钟就立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咔嗒、咔嗒”的声响,成了家里最安心的背景音。它记着时光的流逝,更记着爷爷的言传身教——那份守时守信的自觉、清正廉洁的坚守、公私分明的底线,早已像这钟的声响一样,融入了家里的每一寸时光,成了代代相传的清风家风。
每次回家,我都会先听听那“咔嗒”声,再回想爷爷专注修钟的模样。恍惚间才明白,所谓廉洁家风,从不是生硬的道理,而是藏在老座钟的精准运转里,藏在爷爷的一举一动里,藏在日常的点滴坚守里,温和而坚定地,指引着我们在人生路上不偏不倚、行稳致远,让清风正气代代相传。(象州县纪委监委)
编辑:林贵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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