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退休后的第一个重阳节，天刚蒙蒙亮就醒了。窗外的露水打在去年他亲手栽的几株墨菊上，花瓣凝着水珠，秋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幽幽飘进老李心里，沁人心脾，像极了他刚到人民医院任院长时，上一任院长递给他的那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清苦，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醇正，正如老李一贯坚守的为医清廉的准则。

　　老李起身披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走到阳台摆弄那些菊花。墨菊一直是他的心头好，不似牡丹张扬，也不似月季娇弱，就那样默默在秋霜里立着，花瓣层层叠叠，裹得紧实，像藏着说不尽的风骨，“……壮龄功已完，晚节更自保。”老李念念有词道，正修剪着枝叶，门铃突然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小周，他以前的下属，如今在人民医院康复科做副主任。小周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脸上堆着笑：“李书记，您看您退休了也不歇着，这菊花养得比去年还精神。今天重阳节，我想着您爱喝菊花茶，就从老家带了点新采的胎菊，还有我妈做的重阳糕，不值钱，拿来给您尝尝鲜。”

　　老李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那个布袋子上，眉头轻轻蹙了下。他还记得小周刚进医院时，第一个岗位是在纪检科，当时他跟着老科长查办过一起医院一名医生收受患者红包的事，小周看着视频监控里那名医生偷偷收下患者送的现金，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怎么能这么黑心，那可是病人的救命钱”。自从去年小周当上副主任后，这孩子眼底的清澈少了，笑容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坐吧。”老李给小周倒了杯白开水，“重阳糕我收下，谢谢你妈惦记。胎菊就不用了，我这儿还有去年的，没喝完呢，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小周赶忙把布袋子往茶几上推了推，特意压低语气说：“李书记，这胎菊可不一样，是我专门托人在黄山脚下采的，清热明目，您退休了在家看书看报，正好用得上。再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心意。”

　　老李没再推让，只是走到阳台，拿起剪刀继续修剪着那些长岔的枝叶：“你看这菊，为什么能在霜里开得这么好？因为它根扎得深，不贪肥，不恋暖，就守着自己那片土。咱们当干部的，不也该像这菊一样？”

　　小周的脸微微红了，手指在布袋子上摩挲着，半天没说话。老李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几周院里正讨论着医务处副处长人选，小周的名字赫然在列，但是由于工作年限和经历尚浅，这一次评选小周估计没什么戏。

　　“李书记。”小周终于开口了，“这一次评选，如果您能帮我在院领导面前……”

　　“小周。”老李摆摆手打断了他，“咱们做这一行的，讲究的是过硬的本领和脚踏实地的勤恳，凭的是良心和操守，不是看‘走后门’的关系。你还记得刚进单位时，你在全院领导干部面前做的廉洁宣誓吗？”

　　小周支支吾吾地答：“始终恪守医者初心，坚守廉洁自律底线。”

　　老李起身走到小周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小周的肩膀，“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你向大家伙许的诺，不要因为外界的纷纷扰扰乱了心智，登高不是为了看更远的风景，而是为了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内心。权力这东西就像菊叶上的露水，一旦沾多了，就会压弯枝桠，最后连花都会谢掉，人不可长出贪欲之心，高处不胜寒啊。”

　　小周听罢，用力点点头，“李书记，我明白了，我这次回去一定好好反思自己，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沉下心来堂堂正正地干事。”

　　老李剪下那朵开得最盛的墨菊，装进信封里，连同布袋交到小周手里，“胎菊你拿回去，给你妈妈泡茶喝。这枝菊你也带上，放办公室里，看着它，就想想当初为什么要当这个干部。”

　　小周回到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把墨菊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花瓣散发的淡淡香气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否仍然保持着那颗初心，是否朝着坦途坚定地走下去。

　　老李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墨菊。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露水渐渐散去，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经过一番细心地修剪，墨菊愈发清新脱俗，如铮铮汉子傲骨独立。他拿起水壶，轻轻浇在菊花根部，水流缓缓渗入土壤，像一股清流，滋养着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根须。

　　这个重阳节，没有贵重的礼，没有热闹的宴，却有满庭菊香绕着，有心里的敞亮陪着。老李知道，有些东西就像这墨菊的根，只要守得住、护得好，就能一代代传下去，在每一个秋霜里，都开出清廉的花。（苍梧县纪委监委）

编辑：杨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