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丝缠着青瓦，像扯不断地愁绪。我跟随爱人回老家扫墓，推开阁楼木门时霉味裹着尘封的时光扑面而来。墙角的樟木箱在泛着暗哑的光，锈迹斑斑的铁锁垂着，仿佛凝固的叹息。

　　“这是爸留下的。”爱人的声音混着尘土的潮气在耳边响起。我用帕子抚过箱面，细灰簌簌落下，掀开箱盖，泛黄的信笺、旧报纸整齐叠放着，一张黑白照片格外醒目。照片里，二十岁的公公身姿挺拔如松，胸前两枚军功章亮若寒星，背后“纪律严明”的红色横幅被风掀起一角，仿佛将誓言永久定格。

　　爱人说，这两枚军功章意义非凡，公公受嘉奖时还曾寄来书信与他共勉。信中嘱咐：这军功章不是闪耀的勋章，是沉甸甸的责任；不是炫耀的资本，是高悬的明镜。切不可因一时功绩忘本……

　　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往事也随淅沥的雨声在脑海浮现。记得那年秋夜，爱人刚升任部队中队长不久，我们回老家探亲。

　　晚饭后，我们在客厅一同翻看旧照片，话家常，公公戴着老花镜将军功章又擦拭了一遍，铜制勋章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温润的光。爱人在门外接了个电话后走进来，脸上没了出去时的轻松。

　　“爸，最近有人想让我帮忙，给关押的犯人‘减减刑’，还说事成后有重谢。”爱人攥着茶杯，指节发白，接着说道：“都是老战友了，拒绝的话，怕是日后工作上要被刁难。”

　　公公的手顿了顿，把军功章轻放桌上，一脸严肃地看向爱人：“还记得你考上军校时，我给你写的信吗？”

　　“记得，信中您教导我：钢枪可破敌，戒尺能育人，清白传家久，丹心照汗青。”爱人沉默了一会，垂下头，紧抿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窗外的秋雨突然急骤起来，噼啪敲打着玻璃。

　　“可大家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爱人话未说完，就被公公拍桌的声响打断。

　　“军人的枪杆子要稳如磐石，心里的秤砣须明察秋毫。责任扛在双肩，使命刻入脊梁，无畏风霜考验，你难道忘了吗。”公公厉声说道，声音微微发颤。

　　“现在你手里有点权力，就想拿原则做交易？”

　　公公历经风霜、布满厚茧的手重重按在照片里“纪律严明”四个字上。

　　雨声漫过沉默。许久，爱人起身说：“爸，我这就去回绝。”公公缓缓起身，把两枚军功章挂在儿子胸前：“记住，这勋章不是护身符，是照见人心的镜子。”

　　爱人看向公公，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而出。

　　此刻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从木窗斜斜探入，照亮照片上鲜红的字迹，也照亮了箱底那些发黄信笺上晕开的墨迹。我轻轻合上箱盖，锈锁重新扣上的声响里，那两枚军功章的光，早已化作永不蒙尘的家风，在岁月里静静流淌。（驻北海市公安局纪检监察组 ）

编辑：杨意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