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好人
“哎,老乡!你是黄均才吗?”
“是的,我就是。”
“你好,我们是区纪委的工作人员,向你了解一下情况。你的房子是新建的吗,有没有申请过危房改造补助款,得到足额补助吗?”
“哦,我的房子是好几年前建的了,当时还没有危房补助政策。”
“那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看着我们一脸的迷惘和失望,老乡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后屋村也有一个黄均才。我叫黄军才,军队的‘军’,他是平均的‘均’,经常有人把我们的名字搞混。你们找的应该是他,他去年才翻建了新房,申请过危房补助。这样吧,我带你们过去。”
前屋村和后屋村之间隔着一大片开阔的田野,连接两条自然村的是一条机耕路。连日的霪雨将本来就凹凸不平的路面弄得泥泞不堪,重载的农机又把泥路碾出两道深深的车辙,浑浊的雨水又把车辙灌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坑。我们只好绾起裤脚,从道路两边稍微高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现在惊蛰刚过,禾苗还没有播插下去。一眼望去,田野到处都是水汪汪明晃晃的,春风吹起了阵阵涟漪。
走过田野,再穿过一个蔓草丛生的山坡,终于来到了黄均才的家。这是一户典型的山里人家,紧密的篱笆将院子团团围住。
“有人在家吗?”我们站在外面喊。
一张黝黑的女人的脸从篱笆后面探出来,带着警觉的眼光。
“你们?”
“他们是好人!”带路的黄军才抢着帮回答说,“来你们家了解点事情。”
听到本地人这样说,女主人打开院门,招呼我们进去。
带路人见完成任务离开了。女主人拿出几张小凳请我们在树底下坐下。院子正北面是一排三间崭新的红砖平房。
经询问,我们知道女主人姓阮,是从边境少数民族地区嫁来的,丈夫黄均才两代单传,在村中势单力薄,经常受排挤。夫妇俩都是老实忍让的人。
但是当我们问到建房申请补助的事情时,女人却变得吞吞吐吐,推说自己没上过学,家中的事都是丈夫去办,自己不清楚。
我们接着问她丈夫去哪了,女人起初不肯说,经我们一再开导,她才说到南麓犁坡去了,她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等了好一会儿,夫妇俩一前一后回来了,还不时小声地商议着什么。男的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样子,一开始见到我们有点拘谨,不停地搓着手。我们示意他坐下后,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女人也挨着丈夫坐下,男人回我们话的时候,女人不时向丈夫使眼色,暗暗地扯着丈夫的衣角,“还是别说了,恐怕会……”
然而男人突然摆开女人的手,哆嗦着嘴唇大声说:“怕什么,他们是好人!这件事在我心里憋好久了。”
“去年我打算拆掉危房建新房,去村委交补助申请。村支书邓世仁说,危房改造名额有限,你申请可以,但是要给领导手续费才可以办。手续费就从申请到的补助款里面扣,剩下才是你的。”黄均才看了一眼自家的新房子,继续说,“我当时想,反正我都是要建房子的,如果村委不帮办,我一分也得不到,那就得多少算多少吧。邓世仁让我在相关材料上签了字,又要求我以本人名义开一本信用社存折交给他。过了半年,我的房子建好了,邓世仁和镇建设所的人来拍照,顺便把六千元和空白存折交给我,说这就是危房改造所得的全部补助款。”
“当时邓支书还私下叮嘱说,这是领导特别给的名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如果被上级查了,这六千元就要被收缴回去!”黄均才老婆在一旁插上了一句。
“真是可恶!”同行的小朱拿起一块木皮,狠狠地拍死了一只在地上嘤嘤嗡嗡的苍蝇,“农村危房改造补助款国家规定每户一万六千元,那人也太黑了!”
“他是专挑软柿子捏。”黄均才愤愤地说,“我后来赶集听人说,得八千也有,得一万的也有,有些人有官亲的就得足够一万六。他看我老实,就只给六千!”
“你们放心,我们回去作进一步的调查核实。如果你所说的属实,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听了我们这话,夫妇俩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返回的时候,黄均才带我们翻过一座小山,避免再走那条泥泞的道路。这时候天已经放晴了,一株山茶花在路边娇艳地开放,我们的脚步走得欢快而坚定。
(这篇走访故事根据真实的案例和真实的走访过程来撰写。文中“他们是好人”是群众的原话。文中提及的真实违纪人员某村支书陈芬义在为群众办理农村危房补助过程中收授所谓“好处费”“手续费”5.2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编辑:刘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