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大川县青溪镇的上空。刘镇长的妻子王丽在客厅支起直播架，对着环形补光灯扬起嘴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快地滑动。
刘镇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假装翻看着文件，眼角的余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妻子。王丽作为全职太太，闲暇时喜欢刷某音等短视频度过私人时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王丽也开通了直播，偶尔记录日常的衣食住行，观看人数却寥寥无几。
三个月前，王丽说想通过直播帮村民卖农产品，刘镇长没反对。然而，一名叫“生财有道的张总”进入了直播间，前几次都是以点赞、评论为多，几天后豪横地打赏了“私人飞机”3000、“豪华火箭”6666等礼物。刘镇长家里的快递盒也没断过，有时是包装精美的茶叶，有时是贴着外地标签的海鲜，王丽总说是粉丝送的“样品”。
直到两个月前，张总提着公文包出现在办公室，刘镇长才后知后觉 —— 那些价值不菲的虚拟礼物，原是别有用心的敲门砖。
“老刘，张总私信我，想承包镇里的采石场，你多费点心？” 当天晚饭，王丽状似无意地提起，夹菜的手在刘镇长眼前停顿了下，“人家可是咱直播间的铁杆支持者，光火箭就刷了不下二十个。” 刘镇长盯着碗里的青菜，想起张总递烟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审批流程比预想中快了许多。张总拿下采石场的承包权那天，王丽的直播间里火箭特效几乎没停过，还收到了开播以来最大的一笔打赏。此后，直播间的“便利”成了仨人之间的默契。
“家人们看过来啊！这款蜂蜜，是咱镇山坳里的老蜂农养的，绝对纯天然！”随着王丽甜美的声音，直播间里的 “家人们” 正疯狂刷屏，特效礼物的动画像烟花一样炸开 —— 尤其是那个叫“生财有道的张总” 的ID，每隔十分钟就会飘起一串火箭。
手机屏幕上炸开的虚拟烟花还没散尽，张总的头像在榜一位置闪得刺眼。刘镇长皱了皱眉，却没作声。“谢谢张总的火箭！” 王丽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特意凑近镜头补了句，“张总昨天还说要咱们镇修条产业路呢，真是大好人。”
客厅的空调嗡嗡作响，刘镇长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收紧。张总上周刚通过招标拿下青溪镇产业路的修建工程。
“老公，人家张总可是咱助农的大功臣，上周刚订了五百斤蜂蜜。” 王丽下播后凑过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后台结算页面，“你看张老板多支持咱们工作，他刷的礼物能换不少钱，刚好给咱儿子报个私立学校。”
刘镇长抬头看她，妻子眼里的兴奋像星星一样闪烁。他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叹息：“下次…… 别在直播间提修路的事。”
“怕啥？” 王丽不以为然地戳着屏幕，“他自愿刷的礼物，又不是咱伸手要的。再说了，他生意做得顺，还不是多亏你在镇上照应着？”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刘镇长自欺欺人的泡沫。他想起了招投标时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起参加全县警示教育大会时心里那阵莫名的发慌。刘镇长看着妻子哼着歌打包着那一箱箱蜂蜜，突然觉得那些印着 “助农” 字样的纸箱，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石头。
半个月后的周末，王丽刚结束一场直播，准备和刘镇长去邻县看新开的农业展。两人刚走到单元楼门口，四个身影突然从香樟树荫里走了出来。
“刘镇长，王女士，你们好！” 大川县纪委监委的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些情况需要你们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抓住了刘镇长的胳膊。初秋的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她突然想起直播间里那些闪烁的火箭特效，此刻在记忆里竟变得有些刺眼。
刘镇长沉默着点了点头，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有些“便利”看似帮了家人、惠了村民，实则早已踩破了纪律的红线，就像那罐被遗忘在桌角的蜂蜜，甜腻之下，藏着化不开的苦涩。（陆川县纪委监委）
编辑：林贵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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