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纯银水杯，食品级银料经老匠人拉丝锻打而成，杯身的纹路像月光揉碎的痕迹。店主总把我摆在橱窗C位，射灯照着我银亮的身子，路过的人常停下脚步，指尖划过我的纹路时眼里满是惊艳，可一看到价签就摇摇头走开。日子久了，射灯的光都变得冰冷，我开始盼着被谁带走——哪怕只是被用来盛一杯普通的白开水。
那天下午，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人走进店。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拿起我时指尖轻轻蹭过杯口的弧度，像在触摸一件珍宝。店主在一旁絮叨：“这是李大师的手艺，拉丝纹路里藏着‘青云’的暗纹，您看这收口，圆融却不圆滑，讲究得很。”
他抬眼问：“能少点吗？”声音里带着点犹豫。我屏住呼吸，听着他和店主讨价还价，直到扫码的“嘀”声响起，我被装进礼品盒，塞进了公文包。包里有淡淡的墨香，我躺在盒里面偷笑，终于能离开那个冰凉的橱窗。
再次睁眼时，我站在一张胡桃木书桌上。头顶是盏台灯，光晕里飘着灰尘，身后书架上浩如烟海。我正琢磨这书香满屋的地方该有多舒服，就被主人拧开了杯盖。
他没倒水，而是拿出一大沓人民币。红色的钞票卷成筒，硬塞进我肚子里。纯银的内壁本是为水准备的，此刻被油墨味的纸钞撑得生疼，那些藏在纹路里的“青云”二字，像被硬生生堵上了嘴。我急得想喊：我是盛水的，不是装这些的！
“你这是干什么啊？”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气，“你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年度考核年年优秀，还用得着搞这些？”
主人背对着门，手指在我杯身摩挲：“小琳，我在副科位置上待了八年了。老张前年送了礼，去年就提了正科；小王上个月请了顿饭，这个月就调到了实权岗。我不做点什么，真要在这位置上待到退休？”
“你忘了你入党的初心？”女人走近了些，声音软下来，“上个月你们不是刚组织去了廉政教育基地，那些落马的官员，不都是因为丢掉初心，一步步走上不归路的？”
……
主人把脸贴在我冰凉的杯壁上，喃喃自语：“清廉……可清廉又有什么用？我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组织认可，我也想往上走，既为了自己，也为能够给群众做更多实事啊……”
他的手指划过书架，碰掉了一本《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书页上的党徽，也照在我满是钞票的肚子上。
突然，他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我，猛地将钞票从我的肚子里抽出来。那些纸钞离开时，我听见自己发出一声轻响，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将开水冲进我的肚子里，带着水花打转，把残留的油墨味冲得干干净净。
“还是盛水好。”他举起我，月光透过杯身，把银纹映在墙上，像一条清清爽爽的路。我看着他喝下水，喉结滚动的样子，忽然想起橱窗里那些被人挑剔的日子——原来真正的价值，从不是用金钱和名利衡量的，而是守住自己本来该有的样子。我盛着半杯温水，在书香里轻轻晃了晃，知道自己和主人，都找回了该守的本分。（兴安县纪委监委）
编辑：杨意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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