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头顶的烈日炙烤着大地,热意阵阵袭来。回到家,母亲已煮好粟粥。轻舀一勺,送入口中,那粟香瞬间驱散了暑意。透过那紫红色的粟粥,我的思绪飘回到老家河岸沙土地上那片绿油油的龙爪粟,微风拂过,宛如无数绿色的小手在欢快招摇。
小时候,母亲给我做了一个龙爪粟的枕头,枕着它舒服又凉快,夏日里连痱子都不生。母亲总说:“这粟米可金贵,从沙地到粮仓,要过五关斩六将。”我在一旁,看她布满老茧的手拆开枕头,倒出里面的龙爪粟,细细清洗。那粟米颗颗红润,恰似细小的红珍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十岁那年跟着母亲种龙爪粟,她特制了一把小锄头给我。“浅坑得一指宽,”她示范着,“太深了苗儿长不高,浅了又不扎根。”母亲一边示范,一边耐心讲解。我满心好奇地学着她的样子,却总是笨手笨脚,把青苗栽得东倒西歪。河岸的沙地里没有树荫,阳光毒辣得像火舌一般舔舐着大地。龙爪粟细长的叶片边缘锋利如锯齿,时不时挠得我手背发痒。我闹起小脾气,赌气不肯好好栽苗。母亲直起酸痛的腰,笑我比田埂边的狗尾巴草还绵软。
田埂上的稗子与龙爪粟青苗长得极为相似,它们肆意挤占着青苗的生长空间。母亲带着我仔细除草。她双手握住大锄头,几下便清理出一大片,而我拿着小锄头,一棵一棵艰难挖掘,仿佛定在了原地,难以前进。母亲语重心长地说:“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想要品尝龙爪粟的美味,就不能离开自己的一双手,种青苗靠它,除杂草靠它,将来收粟米,靠的也还是它。”
有一年夏天的暴雨来势汹汹,河水瞬间暴涨,漫上河岸,将母亲即将收获的龙爪粟田冲成了汪洋一片。河水退去后,母亲心急如焚,连忙去割倒伏的龙爪粟。她将割下的龙爪粟晾干后脱壳,又一遍遍淘洗,洗去河泥,最后把粟米铺在楼顶晾晒。
晒干后,母亲把粟米磨成粉,做成绵稠的粟粥和喷香的粟饼。“小时候你外公教我,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母亲把热腾腾的粟饼塞到我手里,“人能靠的只有自己的一双手,才能把日子过起来。”我咬住粟饼,甜糯的香气里,仿佛看见母亲在沙土地里弯着腰一棵棵收割着龙爪粟,后颈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她热爱劳动,为家里的餐桌带来了一年四季不断的蔬菜粮食。她不会和我讲大道理,但站在土地里日复一日劳作的她,让我深深读懂了劳动才能创造价值这个最朴素的哲理,春有新韭夏有瓜,秋有稻谷冬有笋,这些产自劳动的果实,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懂得滋养生命的尊严。
在纪检监察岗位上,我目睹了太多人陷入虚名浮利的泥沼。那些钱财利禄,如滚滚而来的泛滥河水,轻易就将人淹没。从母亲身上读懂的警示,一直如警钟般在我耳边回响,让我保持着清醒。我明白,任何背离劳动的“捷径”通往的都是没有前路的悬崖,世间最清白的荣誉,永远长在劳动结出的果实里。(容县纪委监委)
编辑:何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