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生个性执着、率真,也有个与众不同的癖好:改名。据知情人士讲,他平均每五年就想改一次,可没一次成功。
宕生人生坎坷,在缺医少药的年代,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父亲病入膏肓,因此给他起这个名,祈求他健康长寿。
成了孤儿的宕生是支书发动全村人轮流抚养,特别是动员哺乳期的妇女喂养。那时没有孤儿院,宕生就吃了东家吃西家。日子短暂而又漫长,宕生在汲取百家米的养分中慢慢长大。
读书时,宕生是不用钱的,政府还每月补助十块钱;到念大学时,校长让他搞卫生、帮食堂打杂算是学费伙食费。
宕生甚是感恩,毕业后放弃留城机会,毅然回村当小学教师。
20世纪70年代初的一天,山村突发山洪,他边喊孩子跑出教室边用木板顶住窗户阻挡洪水,孩子无恙,他却被倒塌的砖瓦压断了腿,昏死过去,乡亲们连夜将他送往县医院。
出院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派出所,说要将宕生改为民生。户籍民警说,这不能成为理由,再说感恩也不一定要改名。宕生想想觉得在理,也就作罢。
还有一次,记不清是哪年,总之是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去学生家家访,走羊肠小道回来时,不小心被一条长约20公分的蜈蚣咬了。幸亏赶集回来的村民发现,及时将他送往镇医院才躲过一劫。事后他又想改名,可一想到上次改名失败的悻悻样,只好强压欲望。
当了十年山村老师的宕生,连年被评为优秀,被调到县城小学。尽管他依依不舍,但还是服从组织安排。到县城后,宕生拼了命地超负荷工作,不料第三年就患上了肺结核,医生告诉他须隔离治疗半年,他说“我的钱都给村校里的娃儿了。”得知治疗费用国家支付时,他才放心住院。
宕生出院后又想改名,民警说,不管你想改国生也好民生也好,都不成为理由,他只好沮丧地低头离开派出所。
好了伤疤忘了痛,宕生拼命工作,多篇教学论文在权威杂志上发表,他成了省十佳老师、全国优秀教师,要不是学校规定,家长们都想送孩子来给他教。
上了电视出了名的宕生又想着改名。他认为,以前派出所的同志不给改名,是因为自己不出名,现在该允许了吧!于是他又走进了派出所。
“宕生老师呀,您办什么事呀?”柜台的女民警一眼就认出他,微笑着甜甜地问。
宕生心想,果不其然。于是,他马上陪笑说:“我想改下户口簿和身份证。”
“您想怎么改呀?”
“我想改姓。”
“什么情况要改姓名呀?”女民警一边递热茶一边问。
“我是七月一日出生的,是组织抚养培育长大,可以说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命。”于是,他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自已的身世和几次起死回生的经历,女民警一直微笑着倾听。尽管情真意切,但最后还是不同意,而且肯定地回答:“得按法律规定和程序办。”
宕生改名彻底泡汤,这事也成了他心头永远的结。
上两个月,我去走访朋友,突然发现在河堤边有个熟悉的老头背影,正用木棍挑草丛中的纸屑和垃圾。走近瞧,正是宕生,遂打招呼:“宕生老师!”他好像没什么反应。我纳闷,是叫错人了?再仔细打量确认,加大嗓门又喊了一声,他回过头见是我:“啊——是你呀?”
“宕生老师,您哪来时间搞卫生?”他笑笑说:“我退休了。”顿了会,他正告道:“我已经改名党生了!”我笑笑,正儿八经地喊道:“您好,党生老师!”他甜甜地回应“唉——”
临走前,他再次提醒我:“以后记得叫我党生啊!”我用力地点点头。
但凡认识宕生的人,茶余饭后时不时会好奇地问:“他什么时候改名党生了?”我说,他原本就叫党生,还有许多人也叫党生。
令人十分心痛的是,上星期他为救落水儿童逝世,享年61岁。(藤县县委巡察办)
编辑:凌嘉卫